就在康菲中國獲得國家海洋局批準恢復蓬萊19-3油田生產兩個月后，4月16日，山東長島縣漁民和養殖戶的代表王忠國、范國新、張福海與相關律師帶著4月9日在島嶼岸灘發現的油氈、油污顆粒及死亡海生物等樣品前往國家海洋局遞交油污鑒定申請。
“早在3月20日左右，我們就看到長島海岸附近出現零零點點的油污，但量很少。4月9日以來，大量油污到岸并出現海產品死亡現象，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產和生活。”山東長島漁民和養殖戶代表王忠國對中國商報記者這樣表示。他擔心，此次漏油事件會再度對自己的養殖收入帶來影響：“2011年康菲漏油最嚴重的時候，我們養殖的海貝95%全部死亡，整整3年顆粒無收。”
申請國家海洋局重新鑒定
一直以來在為漁民進行索賠訴訟的北京華誠律師事務所律師賈方義對中國商報記者說，他從當地漁民那里了解到，當地3個村莊的數十名村民都不同程度地發現疑似康菲公司的搜油船，拖著一長串油氈在海上活動。現在，大量的油污顆粒已被推到了岸邊，令當地漁民大為震驚。他表示，“不管是疑似19-3重新漏油也好，其他油田造成的污染也好，首先我的著力點是，漁民們應該得到賠償，長島中部的砣磯島距離19-3油田只有39海里，其本身就是康菲漏油受害極為嚴重的一個島嶼。”
記者了解到，今年2月16日，國家海洋局在網站上公布，康菲石油中國有限公司已取得蓬萊19-3油田總體開發工程和環境影響報告書的核準文件。經過排液泄壓、維護治理等一系列整改措施，蓬萊19-3油田已恢復正常狀態，具備正常作業的條件。為此，2月16日，國家海洋局同意康菲公司逐步實施恢復生產相關作業。同時，國家海洋局要求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繼續督促和協助康菲中國嚴格執行新批準的總體開發方案和環境影響報告書及油氣生產標準規范，保障油田安全生產。蓬萊19-3油田復產期間，國家海洋局將繼續加強該海域的監視監測和現場監管。
然而，就在山東漁民發現近海油污后，河北樂亭漁民也于近日發現油污并已影響到蝦蟹的生長和繁育。樂亭縣位于唐山市東南部，環抱京唐港，毗鄰唐山曹妃甸。2011年康菲溢油事故給當地水產養殖戶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樂亭縣水產養殖損失大概在70%左右，事故陰云尚未消除，新的污染又現，這讓漁民感到憂心，因為眼下新的養殖周期已來臨，部分漁民發現水產已受到新一輪油污的影響。
針對是否再次發生漏油的質疑，康菲石油日前發表聲明稱，最近一些媒體上關于康菲中國的報道，特此聲明：蓬萊19-3油田并未發生新的溢油。作為正常作業的一部分，康菲中國船只會在渤海灣內活動。為確保安全，康菲中國還會定期開展常規應急演習以確保工作人員和設備能在緊急情況發生時迅速做出反應。
4月12日，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網站發布消息稱，“山東長島縣部分島嶼岸灘油污經油指紋鑒定為燃料油。”4月13日又發布了消息稱，“山東長島部分島嶼岸灘油污油指紋鑒定結果顯示與渤海海洋石油勘探開發無關。”“北海監測中心對4月10日至11日采自山東長島縣砣磯島、南砣子島岸灘全部9個的油污樣品進行油指紋鑒定分析，結果8個油污樣品為燃料油，1個油污樣品為非產自渤海海上油田的原油。”
燃料油與原油完全是兩回事。蓬萊19-3泄漏的為原油，而原油經過加工才能成為燃料油。油指紋相當于人的手指指紋，通過比對不同油田所產原油的油指紋，就能確定原油的產地。據了解，北海監測中心從2006年開始建立了渤海所有海上油田、平臺的油指紋庫。記者注意到，到目前為止，北海分局尚未發布河北海域油樣的檢測結果。
既然有了官方結論，長島漁民為何還要向國家海洋局遞交鑒定申請呢?
賈方義律師告訴記者，此次向國家海洋局遞交申請，是要求國家海洋局對新近發生在長島近岸海域油污的事件性質、來源認定及事故責任方予以說明。此前，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未對漁民收集到的油氈與康菲搜油船油氈進行鑒定比對，其所作出的鑒定結論也未對漁民進行詳盡公示并舉行聽證。
漁民代表王忠國也表示，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未對發現的油污塊的油指紋進行鑒定，未指明油污塊來自什么油田或油船;對因此次污染而死亡的海洋生物與污染危害的因果關系及污染性質也沒有予以說明和鑒定;未對漁民在海上發現的疑似康菲公司搜油船遺留的油氈進行調查、鑒定和說明，即得出“長島縣此次污染是燃料油”的結論，為此，漁民們要求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公示其鑒定書、取樣地點及證明，并提請其按照法律程序舉行有漁民參加的聽證會，保證漁民的復議權和申請重新鑒定權。
賈方義律師還提出，國家海洋局作為渤海灣環境監管的行政部門，應該依法履行行政管理職責，調查、鑒定并說明油污性質、來源和責任方，維護受油污侵害的漁民獲得救濟的正當合法權利。
泄露的究竟是原油還是燃料油
對于“長島縣此次污染是燃料油”的鑒定結果，漁民們和律師并不認同。漁民代表王忠國稱，新的油污事件發生后，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和煙臺市、長島縣均啟動了應急預案，當地鎮政府組織人員在4月12日上午開始收集海灘油塊，并予以燒毀，而此時北海分局還正在做鑒定。雖然目前海面上已經沒有像4月8日剛看到時有那么多的油污，但直到現在油污依然存在。
律師賈方義認為，“國家海洋局的鑒定信譽值得懷疑。”他的依據是，2011年8月4日，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公布了唐山豐南近岸油污和樂亭老米溝河口東側沙灘油顆粒樣品的油指紋鑒定結果均為燃料油。對于這一結果，當時的樂亭水產養殖戶們難以接受，他們認為，當地水產品大量死亡是蓬萊19-3漏油事故的原油污染。其后，在輿論的壓力下，油污又被鑒定為原油并給予了當地漁民一定數額的賠償。
“燃料油和原油混合污染是此次渤海灣污染事件的一個特點，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對長島燃料油的污染調查，并沒有排除原油污染，他們沒有觀察到污染源，取樣十分主觀，從未與最先發現油污和搜油船油氈并取樣的漁民們進行核實，漁民們搜集到的證據均不包含在他們的鑒定之內，如此取樣令人匪夷所思。”賈方義律師還質疑，燃料油屬于重柴油，只有萬噸輪以上的輪船才會使用。如果出現大量的燃料油泄漏，海洋局的監控飛機、艦船、紅外線監測儀等是應觀察監測得到的，那么，海洋局為什么不能說明其發現的燃料油的來源并作出解釋呢?
漁民代表們稱，燃料油污染有油花、比重輕，不會沉在海里，而原油污染會形成油帶，油污顆粒會沉在海里，再由風浪將這種油污塊推到岸邊，經日照后會融化，這與此次長島砣磯島油污樣品相符合，也與2011年和2012年蓬萊19—3漏油時漁民收集到的大量油污塊外觀相同。漁民代表們提出，海洋局沒有到他們那里提取搜油船油氈，并與康菲搜油船油氈進行鑒定比對，也未對漁民收集的油品進行取樣。“海洋局的取樣、鑒定過程為不什么不能公示?這一影響了漁民重大利益的行政行為為什么不召開聽證會?漁民們依法進行復議的權力誰來保障?”
公開信息不應成謎
“蓬萊19—3油田6200平方公里污染事故已發生兩年，至今整改方案、油指紋、行政賠償協議、環評報告、各種污染真相，未公示、未聽證，海洋局作為海洋管理部門，在環境保護執法上的公正性大打折扣。”
據賈方義稱，渤海漏油事件發生后，大量專家在各種媒體上發言指出，渤海大量的油田開采加上渤海海底的地質特點，已使整個渤海海底發生龜裂和嚴重破損，只要開采就會漏油。聯合國環境署也指出，石油污染30年內不能恢復。既然如此，蓬萊19-3溢油事件剛剛結束一年多時間，國家海洋局為何又準許其恢復開采。“渤海灣應禁止開采石油，因為它對國家利益和民生危害極大，我們付出的代價是稅收收入的一萬倍。美國BP漏油之后即禁止了近海石油開采，我們為什么就不能對損害國計民生的開采予以制止呢?”
賈律師還提出，美國石油巨頭雪佛龍公司去年在巴西外海的作業區域發生原油泄漏事故后，巴西法院隨即下令雪佛龍和鉆探運營商的17位雇員交出護照，同時禁止他們離開巴西境內，并著手準備對兩家公司提出指控。而我國的主管機關在事件處理過程中從未對相關人員采取限制離境等措施，對環境重大污染事故的責任人未按照法律規定提出控告并追究事故肇事者刑事責任。國家海洋局根據《海洋環境保護法》追究康菲公司責任時采用了罰款20萬元的規定，對“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人身傷亡嚴重后果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的規定沒有采納，從而也沒有將本案移交公安部門立案偵查，公安部門也未主動對此案立案偵查。
“康菲對渤海灣造成巨大污染后，至今未完成賠償程序，也未完成生態恢復。在這種前提下，為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又允許一個曾經嚴重違法的企業繼續開采，這不是懲罰和以儆效尤，這是在鼓勵違法。”賈方義律師情緒激動地表示，康菲公司在中國發生漏油事故后，多次以說謊、欺騙的手段掩蓋事實，在2011年 6月事故發生后，不但不積極采取措施，而且還繼續邊漏油邊開采了3個月之久，這種劣跡斑斑的公司怎么能夠允許其在中國繼續經營呢?
談到賠償訴訟，山東長島漁民們更是憤慨不已，他們說，國家海洋局多次對外宣稱組建律師團起訴康菲，但直至現在也沒有結果，最終迫使漁民們提出跨國訴訟。而對于以原油污染賠償河北樂亭漁民，至今也是秘密進行的，從未公布具體的賠償實施方案，使其他受損害漁民無從參照。
“油指紋是謎、賠償方案是謎、整改方案是謎、污染損害及評估是謎，一切都是謎，如今新的污染又來了，山東和河北的漁民都發現了，而海洋局還是未能事先發現，這一點該如何解釋?鑒定書到底何時能夠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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